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条河流 （外二章）

□孔庆艳

唤醒，你身体里的水声。

它，沉寂了千年。

用喊山的声音，喊醒一条河流，它沉寂的太久了。

用一个乳名，轻轻低唤，你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母亲。

半山的羊群，听见风吹过。开启一块石头的寂寞。

那块石头早已被风沙打磨得粗糙，像一个糙汉子。

一块石头早已忘记了语言和技艺，忘记了怎样把一个人困在石头里，更不记得怎样走进一条河流。

身体里的河流是雄浑的，是庄严的，是热血沸腾的。

唤醒是为了纪念一座山的巍峨，一座桥的坚固，一个人的敦厚。

用流水的声音，激发一个人波澜壮阔的内心，就是激发一条河流的复苏，就是激发一个季节的复苏。

领头的羊，不曾忘记了皮鞭抽打在身上的痛。好像一个人，不敢忘记曾经的誓言。

北方的风声，呼啸且带着呜咽。一条河流在风声里惊醒，一只布谷鸟的叫声传递一个消息。

一副犁杖行走在春天的田野里，一块铁划过土地，带伤的春天在鸟儿的翅膀上飞翔。

春天是一个渡口，老船满载着水声驶过。

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

我不敢忘记天空的颜色，那蓝色是我所钟爱的。还有那海水，在一轮明月的夜里更加湛蓝，更加平静。

平静的海面，它在等待时机，蓄积能量。

海上的星星被孤独包围。深深的海水是一重又一重的埋伏者。

等待，一轮明月升起。拯救一整个海面的星。月光不温柔，像一把把刀子撒在海面上。

乘一叶小舟，打捞一地的月光，那是受了伤的月光。饮一壶酒，麻醉一只受伤的月亮。

当海水被天空包围，当海水的蓝遇见天空的蓝。

如果你也在此时，那么我们就是在天涯相遇。

遇见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人，敢问：他的江湖与我的有何不同。

遇见一个燕山归来的人，带一片燕山的雪花。当雪花的白遇见海水的蓝，又是怎样的一场厮杀。

没有一只海鸥飞过，没有一丝风声掠过，没有一丝波澜惊起。

今夜，徒有一轮明月升起。

风吹过一片芦苇

选择在深秋来一片芦苇塘。

听风吹过来的声音，找一个出口，释放自我。

找一个借口，遇见深秋的芦苇塘。和一群灰鸭的约定。

那些芦苇长出了白发，一个老人在黄昏的等候。

还有泥泞没有离开，还有水草飘在泥泞里，还有一个下午和黄昏。

等一阵风，告诉我真相和你的归期。

一只羊的头骨安静地躺在芦苇的掩映里。

一只羊是怎样误入了歧途。它是受了谁的指引或者指使。

远处有阿巴海的水声。

一群灰鸭占领湖面，一阵鸣叫打乱了湖面的平静。

安静，等安静下来。

问风是否听到过一阵打斗之声。

风疾，草衰，一个黄昏。

落日在风声里，摇落。等来的是一个黑夜和那半个月亮。

我在风声里寻找四季。

等，一场大雪和一个冬天。

大雪会用洁白的身，掩盖一个真相。

那些飞走了的灰鸭，留一根羽毛做标记。

大雪覆盖了羽毛，这漫天的雪不就是羽毛吗？在北方，就是一个地理方位。

升起的炊烟指引着你，有炊烟的地方就有家人。

炊烟，大雪，羽毛，白羊的头骨，芦苇。它们在风中发出声响，它们在寒冷中蓄积力量，跟风做一次又一次的对抗。它们在等春天。等春天，那群灰鸭占领湖面。等春天，在芦苇塘跟风汇合，跟灰鸭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