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满都海斯琴》节选

广袤的草原让人心胸开阔，芬芳的秋风让人心情舒畅，短暂的阴影很快就被茫茫绿野和朔朔劲风吸纳和吹散了。或悠扬或粗犷或激情或诙谐的歌声重新回荡在绿野上，往往是数百上千人齐声共唱，不时惊飞草滩树丛中栖息的群群鹰雀。

蒙古族素以能歌善舞著称，传统民歌浩瀚如海，取之不竭。接亲与送亲双方打起了歌的擂台，从天唱到地，从古唱到今，仿佛进行的是无休止的接力赛。歌声如风纵轻波，柔柔荡漾在满都海斯琴心头，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想起圣主时期，蒙古铁骑所向披靡，是否也有歌的功劳呢？蒙古战马的四蹄可是踏着民歌的旋律纵横的。如果说人的剽悍和马的雄壮是刚，那么源远流长的民歌就是柔。也许就是这刚柔相济，才使蒙古民族的凝聚力不但增强，斗志也更加旺盛。不知肖怀德师父的《北域风情》中，是否涉及到这些与草原人民生产生活密不可分的民歌。如果能将所有流传在世的草原民歌囊括成书，那将是一笔多么巨大的民族财富啊。想到师父，满都海斯琴心头一热，临别前夕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沉甸甸的问题又在脑中盘旋：“孩子，如果有一天，蒙古各部落在你手中重现统一，师父希望你能静心思索一个问题：自古我们就生存与繁衍在蒙古高原上，圣主时期虽然拥有过中原乃至欧亚，但如今能让我们自由逐牧的依然仅仅是这片绿野。这是为什么？”是的，这是为什么？满都海斯琴默默思索着。忽然间她悲哀地意识到，也许就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不能为自己而活着了……

前面的兵马忽然停下了，似乎还有些骚乱。满都海斯琴和满都鲁对视一眼，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济忽儿不待吩咐，飞马赶去，片刻翻转回来，心有余悸地报道：“是那母女二人，被砍杀在路上，皆是拦腰一刀，尸身一分为二！”

满都海斯琴柳眉一挑，怒飞双颊，可是望了一眼满都鲁阴云密布的脸，她马上强迫自己恢复了惯有的从容，淡然吩咐道：“派四名兵卒驮尸斜奔，遇鹰雀惊起处净衣遗尸，不要惊动后面的人马！”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闭上双目，喃喃自语道：“愿母女二人的灵与肉能得到长生天的眷顾！”

满都鲁无话，众人也默默无语，少顷又继续赶路。这接踵而至的插曲为婚礼蒙上了阴影，虽然歌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回荡，但簇拥在身边的笑容却象深秋的草原褪尽了本色，变得暧昧了。满都海斯琴强抑着心头的恼恨，面带恬淡的微笑，边信马由缰边暗暗思忖：自己这位夫君除身份尊贵外，势力很可能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薄弱，才会与虎谋皮依靠伯格日森。伯格日森派人行刺自己，似乎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要借此震慑草原群雄，尤其是要警告满都鲁。因为满都鲁迎娶自己显然违背了伯格日森的意愿。如此自己今后的处境犹为危险，必须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土默特部兵精马壮，父亲确日斯拜特穆尔又极具威望，伯格日森却敢悍然行刺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是他的势力已经膨胀到无所顾忌的地步了呢，还是随着势力的膨胀开始昏头了呢？如果是后者，到可以好好利用。随即她摇头苦笑。伯格日森不但手握重兵，而且诡计多端，对自己更是戒心深重，谋算他谈何容易。说不定还没等自己站稳脚跟，就已经惨遭其毒手了……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险恶处境，再想到是父亲亲手把自己推入这虎狼之窝，幽怨又从心底翻腾开来，酸楚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